每一具有形的軀殼,都盛裝著不堪一擊的寂寞靈魂,
看不見,摸不著,卻與你的生命緊緊貼覆、緩緩而行。
是時候,
把那些衝擊/碎裂/灰飛煙滅/看不見 的 記憶,
給 拼湊 回去。
那年春天,法國教授波恩走進了哥倫比亞大學學生亞當的生命。那是勝過無數偶然的必然,也是勝過無數必然的偶然。亞當先是與波恩一見如故,而後愛上了波恩美麗的女友瑪歌。春天結束以前,亞當因波恩而捲入一樁暴力事件,封存於內心深處的陰暗記憶被喚醒,亞當的世界在一瞬間分崩離析……
很久很久以後,作家吉姆讀著一個迷人卻恐怖的故事。但這並非虛構小說,而是老友亞當寄給他的部分回憶錄。吉姆為亞當的際遇深深震撼,也與亞當相約見面。然而還來不及等到見面那天,亞當已離開人世,僅留下零星不全的回憶錄筆記。
吉姆整理老友遺留的字字句句,同時也被捲入亞當的傷心故事裡:一個永不結束的四季,一顆憂鬱的心,一些近似真實的妄想,一種逼近絕望的哀傷……當那些無以名狀的往事,隨著吉姆的探究而逐一顯形,傷痛有了質地,孤獨也有了形狀。而唯有讀完它,我們才能成為故事的一分子,給故事一個可能的結局。
作者簡介:
保羅‧奧斯特 Paul Auster
集小說家、詩人、劇作家、譯者、電影導演等多重身分於一身,是村上春樹最喜愛並親筆翻譯其作品的美國當代大師級作家。
一九四七年生於紐澤西州的紐渥克市。在哥倫比亞大學唸英文暨比較文學系,並獲同校碩士學位。年輕時過著漂泊無定的生活,不斷嘗試各種工作,甚至曾參加舞團的排練,只因為「觀看男男女女在空間中移動讓他充滿了陶醉感」。
他早年的創作深受法國詩人及劇作家的影響,《紐約三部曲》則是他重新回歸美國文學傳統的轉捩點。他曾獲美國文學與藝術學院頒發的「莫頓•道文•薩伯獎」,以《機緣樂章》獲國際筆會「福克納文學獎」提名,並以《巨獸》榮獲法國文壇四大文學獎之一的「麥迪西獎」。
奧斯特的小說一貫以豐沛的想像空間,對自我與他者、孤獨與社會、心靈與物質進行沉思和反芻,充滿了智慧與迷人的丰采。其他作品包括回憶錄《孤獨及其所創造的》、評論集《饑渴的藝術》、詩集《煙滅》、小說《月宮》、《在地圖結束的地方》、《昏頭先生》、《幻影書》、《神諭之夜》、《布魯克林的納善先生》、《末世之城》、《書房裡的旅人》、《黑暗中的人》、《無形之物》及《日落公園》。
一九九○年代起,奧斯特積極參與電影工作,除為華裔名導演王穎編寫「煙」的劇本(「煙」曾榮獲柏林影展銀熊獎、國際影評人獎及觀眾票選最佳影片獎),並與王穎合導了「面有憂色」,以及獨立執導「綠寶機密」(Lulu on the Bridge)、「幻影枕邊書」(The Inner Life of Martin Frost),皆深受稱許。
目前他與妻兒定居於紐約布魯克林區。
譯者簡介:
趙丕慧
一九六四年生,輔仁大學英文碩士。譯有《改變的力量──決定你一生的11個關鍵字》、《阿法的二手書之戀》、《易經》、《雷峰塔》、《珥瑪的351本書》、《穿條紋衣的男孩》、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、《幻影書》、《戰地琴人》、《贖罪》與《不能說的名字》等書。
各界推薦
媒體推薦:
甘耀明、李維菁、陳俊志、張惠菁──著迷推薦!
保羅.奧斯特最溫暖、展現人性底蘊的動人傑作!
好精采!我覺得《無形之物》是奧斯特最棒的一本小說!──作家/張惠菁
《無形之物》包含了奧斯特的許多特點:正規的文學技法、獨特的戲謔筆調、心理學的深度、優雅散文體,以及訊息、語態、故事等的巧妙運用……多數人認為《無形之物》是奧斯特至今的小說中最好,或許也是最為人所接受的作品!──《書目雜誌》
一看完奧斯特的《無形之物》,就迫不及待想再看一次……這是截至目前奧斯特所著之最佳小說。──《紐約時報》書評
比起奧斯特過往作品,《無形之物》顯得更溫暖、更有人性!──《舊金山紀事報》
有時候,一本出色絕倫的小說會讓你不禁屏息。保羅.奧斯特的《無形之物》就是這樣扣人心弦的作品。──《波士頓環球報》
奧斯特前所未有的精采之作!──《西雅圖時報》
引人入勝……嚴謹的文體、心理學的深度、故事性和寓言般的潛在寓意,一樣不缺,精湛巧妙。──《週日泰晤士報》
《無形之物》是奧斯特的第十五本小說,當中他似乎時不時讚美,同時稍微嘲諷了自己的作品。書中有徘徊於紐約的疏離男性敘述者;有改變人生的戲劇化隨機事件;有多名敘述者;有故事中的故事;還有為數不少的交織情節。當然,更少不了看來以奧斯特自身為藍本的片段……藉其說故事的技巧,奧斯特建構出看似矛盾卻高度可信的故事。《無形之物》著實是筆法精熟的精采小說。──《衛報》書評
奧斯特用俐落、簡潔的散文,將故事張力和筆下人物特殊的自我意識推至極限。──《出版家週刊》
媒體推薦:甘耀明、李維菁、陳俊志、張惠菁──著迷推薦!
保羅.奧斯特最溫暖、展現人性底蘊的動人傑作!
好精采!我覺得《無形之物》是奧斯特最棒的一本小說!──作家/張惠菁
《無形之物》包含了奧斯特的許多特點:正規的文學技法、獨特的戲謔筆調、心理學的深度、優雅散文體,以及訊息、語態、故事等的巧妙運用……多數人認為《無形之物》是奧斯特至今的小說中最好,或許也是最為人所接受的作品!──《書目雜誌》
一看完奧斯特的《無形之物》,就迫不及待想再看一次……這是截至目前奧斯特所著之最佳小說。──《紐約...
章節試閱
那年春天,亞當結識了法國教授波恩,他們一見如故,波恩對亞當的才情深深讚許,決定跟亞當一起合作出版雜誌,然而亞當卻隱隱覺得波恩不太對勁。當亞當愛上波恩美麗的女友瑪歌,情況陷入混亂……
對我而言,如此重大的時期卻落得這般淒慘的結束,害我離開公寓時覺得傷心失落,甚至還有些憤怒。往後幾天,我一直在心中回味最後那番交談,越是分析,越看不出其中的道理。一方面,瑪歌在我臨去之前吐實,承認她很怕不會再見到我,由此可見她是想要繼續我倆的韻事的,但當我提議以後在我的公寓見面,她卻又猶豫不決,最後只說不可能。為什麼不可能?沒有原因,只說她沒我想像中的那麼堅強。我一點也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。接著她就說起了波恩,談著談著就陷入了矛盾衝突的慾望之中。她很擔心他會把她掃地出門,但一秒鐘之後,這樣子又似乎正中她下懷,甚至率先絕裂的人還可能是她自己。這些事全都沒道理。她要我,又不要我;她要波恩,又不要波恩。出自她口的每句話都會否定前一分鐘她自己說的話,最後壓根就沒辦法知道她有何感覺。說不定她並不了解自己。我倒覺得這是最可能的解釋:瑪歌心煩意亂,被正反兩種力量拉扯得不知如何是好。可是和她共度了那五夜後,我忍不住傷心,感覺被遺棄。我盡力打起精神,希望她會打電話來,希望她會回心轉意,衝回我的懷抱,但內心深處我知道結束了,她說害怕再也見不到我,其實是先知先覺,而且她從我的生命中徹底消失。
與此同時,波恩回到紐約,但整整一週過去,我都沒有他的消息。他的音訊全無持續得越久,我就越發明瞭自己有多怕接到他的電話。瑪歌跟他說了我們背著他胡搞的事了嗎?他們兩人是否仍然同居?還是她已回到法國?三四天後,我發現自己暗自祈禱他忘了我,我再也不須要見他;當然,也不會有什麼雜誌了,可是目前我並不怎麼把那個放在心上。我背叛了他,跟他的女友上床,而儘管他多少難逃敲邊鼓之嫌,我對自己的所做所為並不覺得光彩──尤其是瑪歌跟我說我不再需要她之後,我現在明白,換句話說其實是她不再需要我了。我替自己捅了個大摟子,而且我說不定真是個懦夫,寧可躲在床底下也不願意面對他們。
但波恩並沒有忘了我。就在我覺得不會再有下文之際,某天傍晚他打電話給我,要我到他的公寓去聊聊。他用的就是這個字眼──聊聊。他電話中的語調是那麼快活,非常神采奕奕又歡天喜地,我詫異不已。
抱歉拖這麼久,他說。一千個道歉,沃克,可是我一直很忙,搞這個弄那個,事情太多,請你千萬別見怪,可是光陰都虛擲了,該是坐下來談正事的時候了。我還欠你創刊號的支票呢,等我們稍微聊過之後,我帶你出去吃晚飯。有陣子沒見了,我相信我們有些事要敘一敘。
我不想去,但還是去了。儘管驚惶,儘管因恐懼而心臟亂跳,但最終我覺得我別無選擇。不知道是什麼奇蹟,雜誌似乎仍然存在,而如果他想找我談雜誌,如果他已經準備要開支票資助,我實在看不出能如何拒絕他的邀請。我相信我們有些事要敘一敘。無論喜不喜歡,我都即將獲知波恩是否知道我們背著他做的事;而要是他知道了,他究竟打算怎麼辦。
他又是一身的白:全套套裝,襯衫領口敞開,但這一次襯衫乾淨直挺,是完美無瑕的貴族派頭。他的臉剛修過,梳了頭髮,比上次要清爽平靜得多。他開門時露出和煦的笑容,我進入公寓,他和我握手,力道很足,引我走向酒櫃時還友善地拍我肩膀,問我想喝什麼,但是瑪歌卻不在,到處都沒看到她,雖然不見得有什麼不妙,我卻開始往最壞的方面打算。我們在俯瞰公園的落地窗附近坐下,我坐在沙發上,他在我對面的大椅子裡,隔著咖啡桌相對。波恩滿足地咧開嘴笑,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,滿心歡喜地告訴我他這趟巴黎行非常圓滿,困擾他同事的一團亂麻終於解開。他接著漫無邊際地問了我的課業、最後看的書,然後他往後靠著椅背,莫名其妙就說:我要謝謝你,沃克。你幫了我一個大忙。
謝我?謝什麼?
讓我看見真理之光,我覺得欠你良多。
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。
瑪歌。
她怎樣?
她背叛了我。
怎麼會?我問,想裝糊塗,卻覺得可笑。被波恩這樣笑吟吟盯著,我心裡羞愧得要死。
她跟你上床。
她說的?
瑪歌雖然有缺點,卻從不說謊。要是我沒弄錯的話,你跟她共度了五夜,就在這間公寓裡。
對不起,我說,低頭瞪著地板,無地自容到不敢直視波恩的眼睛。
犯不著道歉。我也算是推你下火坑的人,不是嗎?換作我是你,我八成也會做同樣的事。很顯然瑪歌想跟你睡。一個健康正常的年輕人何必要放掉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?
既然是你要她這麼做的,又為什麼覺得她背叛了你?
欸,我並不想要她那麼做,我只是在假裝。
幹嘛假裝?
為了測試她的忠貞,就是這個緣故。可是那個淫婦卻咬下了餌。放心吧,沃克,我把她甩了,多虧了你我才能把她轟出門。
她現在在哪兒?
巴黎吧。
是你逼她走的,還是她自動離開的?
很難說,說不定兩者都有一點。就說是在雙方的同意下分手吧。
可憐的瑪歌……
在廚房很美妙,在床上很美妙,不過說到底也只是另一個腦袋空空的爛貨。別為她難過,沃克,她不值得。
這麼說一個同居了兩年的人,可真不留情。
或許吧。你也注意到了,我有時候管不住嘴巴。但事實就是事實,而事實是我的年紀越來越大,該是考慮婚姻的時候了,可是沒有一個神智正常的人會考慮娶瑪歌這樣的女子。
你是心裡有了人選,還是在說未來的打算?
我訂婚了,兩個禮拜前。這是我巴黎行的另一項收穫,所以我今晚的心情才特別好。
恭喜。好日子定了嗎?
八字還沒有一撇。仍有些棘手的問題待處理,婚禮最快也要等到明年春天。
還要那麼久,實在太遺憾了。
沒辦法。技術上說,她目前仍是已婚身份,我們必須等待法律生效。不過這段等待倒是值得。我在你這個年紀就認識這名女子了,她是一位足以成為楷模的人,我畢生渴望的伴侶。
既然你這麼喜歡她,這兩年又為什麼和瑪歌在一起?
因為我一直到在巴黎看見她才明白我愛她。
瑪歌出局,妻子進場。你的床並不會空太久,是吧?
你低估我了,年輕人。我雖然很樂意現在就跟她同居,可是我會等到結婚之後。這是原則問題。
騎士精神。
沒錯,騎士精神。
就跟我們來自貝衣果的老朋友一樣,那位溫文儒雅、愛好和平的伯特倫先生。
這位詩人的名字一出現,波恩就似乎想起了什麼。該死!他說,左掌啪地一聲擊在膝蓋上,我差點忘了,我還欠你錢吧?我去找支票,等等我,馬上就好。
語聲未落,波恩就跳了起來,衝向公寓另一端。我也趁機站起來伸伸腿,我才走到距離沙發不過十至十二呎的餐桌時,他已經回來了。粗魯地拉出一張椅子坐下,翻開支票簿寫了起來。我記得用的是一枝有斑點的綠色自來水筆,筆尖很粗,墨水是藍黑色的。
我給你六千兩百五十元,他說。五千是創刊號的費用,另外的一千二百五十是你四分之一的年薪。不用急,亞當。要是你能在……唔……八月底或是九月初之前把雜誌排出來,那就夠快了。當然,那時我早就走了,但我們可以通信,萬一有什麼急事,你可以打電話給我,讓我這方付費。
我還沒見過這麼大面額的支票呢。他將支票撕下來,遞給我,我低頭看著支票,驚懼地有些頭暈。你確定要做?我問。這可是一筆很大的數目呢,你知道。
我當然要做。我們已經說定了,現在輪到你來盡力排出最精彩的創刊號了。
可是瑪歌不在了,你對她沒義務了呀。
你在說什麼啊?
這是瑪歌的主意,記得嗎?你是因為她才給了我這份工作。
胡說,這一開始就是我的主意。瑪歌唯一想要的就是爬上你的床,她才不在乎什麼工作、雜誌、還有你不安定的未來呢。我會跟你說是她要我做這件事的,是因為我不想害你覺得不好意思。
那你又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?
老實說,我也不知道。可是我看見你有些特質,沃克,我很喜歡,為了某些我也解釋不清的理由,我發現自己願意押寶在你身上。我賭你會成功。證明給我看吧。
那天晚上是暖洋洋的春季氣候,夜色柔美,天際無雲,空氣中飄散著花香,一點風也沒有,就連一絲清風也無。波恩計畫帶我到百老匯和一○九街交會口某家叫做「理想」的古巴餐廳(那是他最喜歡的一家店),可是等我們向西穿過哥倫比亞大學校園,他又提議往下走,經過百老匯朝河濱大道去,我們可以中途暫停,欣賞一下哈德遜河的風光,再沿著公園走到下城。今晚就是適合漫步的天氣,他說,再者我們也不急,何不把行程拉長一點,多利用一下這樣的好天氣?於是我們就在宜人的春天空氣中信步前進,談著雜誌、談著波恩打算迎娶的女子、談著河濱公園裡的綠樹灌木、談著對岸紐澤西帕勒塞斷崖的地質結構。我記得我很開心,泛過一股順心如意的感覺,而無論我對波恩有過什麼疑慮,都一點一點消除,或至少被暫時擱置一旁。他並未責怪我經不住瑪歌的誘惑;他剛給了我一張巨額支票;他並沒有喋喋不休地灌輸我他偏頗的政治觀點。眼前的他似乎很放鬆,毫無心機,說不定他真的戀愛了,說不定他的人生就要轉往更美好的新方向。無論如何,那天晚上我都願意說他是個好人。
我們過河到河濱大道以東的步道,朝下城而去。幾盞街燈燒壞了,我們走近西一一二街街角,在我們眼前展開的是一條漆黑陰暗的馬路。這時夜幕已落,很難看清身前一、二碼以外的東西。我點燃一根菸,藉著在嘴邊燃燒的火柴亮光,我瞥見一處漆黑的門口有條人影閃出。一秒之後,波恩揪住我的胳臂,要我停下來。就只說了兩個字:別動。我任由火柴從手上掉落,順手把香菸丟進水溝。那條人影的目標是我們,絕對錯不了;再走幾步,我看清是個黑小子,穿著一身黑衣,個子不高,可能不超過十六、七歲。又跨了三四步之後,我才明白波恩為什麼揪住我的胳臂,才看見他早已看見的東西。那小子左手握著一把槍,槍口對著我們。就這樣,時鐘只不過走了一步,整個宇宙於焉改變。那小子不再是個人,而是那把槍,就只是槍,那惡夢似的槍存在每個紐約客的想像中;殘忍無情、沒有人性的一把槍,注定會在某個你落單的夜晚在黑街上堵住你,讓你英年早逝。錢拿出來。口袋裡的錢拿出來。閉嘴。一分鐘前,我還意氣風發,像在世界的頂端,而不過眨眼的功夫,我這輩子還沒這麼悚懼過。
那小子在我們面前兩呎左右停下,槍對著我的胸膛,說:別動。
他現在的距離很近,我能清楚看到他的臉。依我看來,他也一臉驚怕,對自己的作為一點信心也沒有。我怎會知道?很可能是因為他的眼神,也說不定是我察覺到他的下唇微顫;欸,我也說不清。恐懼害我盲目,無論我對他有什麼感覺,必定是受我的恐懼影響,或說是無意識知識的潛移默化,但我有九成把握他是生手,是第一次或第二次作案。
波恩站在我左邊,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他說:你想幹什麼?他的聲音中有很輕微的顫抖,但至少他還能開口說話,比當時的我要了不起得多。
要錢,那小子說。要錢還有手錶。你們兩個都一樣。先拿皮包。快一點。老子可沒時間窮磨菇。
我伸手到口袋裡拿錢包,但出乎意料的是,波恩卻決定要逞英雄。愚蠢至極,我覺得,不合作只會害我們送命,可我一點辦法也沒有。
要是我不給你錢呢?他問。
那我就開槍,先生,那小子說。我會先宰了你,再拿你的皮包。
波恩演戲似地長嘆一聲。你會後悔莫及,小傢伙,他說。你何不馬上跑掉,別煩我們?
我看還是你閉上你的臭嘴吧,快點把錢包拿出來。那小子這麼回嘴,手槍朝前推了兩下,以示強調。
隨你吧,波恩答。不過可別說我沒警告你。
我仍盯著那小子,所以只有眼角隱約看見波恩,但在最後一秒,我微微向左看,只見他探手到外套的胸口內袋。我以為他是要掏錢包,結果他伸出來的那隻手卻握著拳,彷彿藏匿了什麼,把某樣物品握在捏緊的掌心中。我連猜測那是什麼東西的時間都沒有,才一眨眼,就聽見喀一聲,一支刀刃出鞘。奮力往上一刺,波恩就以彈簧刀刺中了那小子,筆直刺進胃部,一擊中的。那小子悶哼一聲,右手緊按住胃部,緩緩跌在地上。
媽的,他說,槍裡根本沒子彈。
手槍由他手上鬆落,撞上地面。我根本來不及消化眼前這一幕。太多事情在短時間內一起發生,沒有一件事像真的。波恩拾起槍,放進外套側袋。那小子呻吟了起來,兩手緊抓著胃,痛得在地上打滾。天色太黑,很難看清楚,但過了一會兒,我覺得我看見地上有鮮血汩汩湧出。
我們得送他上醫院,我終於說。百老匯那兒有公用電話,你在這裡陪他,我跑去打電話。
別傻了,波恩說,揪住我的外套不放,狠狠搖了我一下。送什麼醫院,這小子快死了,我們不能受牽連。
只要救護車在十到十五分鐘之內趕到,他就死不了。
他要是死不了,之後呢?你想要未來三年都跑法院打官司嗎?
我不管,你愛走就走,回去再喝一瓶酒去,可是我要跑到百老匯去打電話叫救護車。
好,隨便你。我們就假裝是善良的小童軍,我會坐在這裡,陪這個人渣,等你回來。你要這樣嗎?你究竟以為我有多笨,沃克?
我連回答都省了,轉身就朝一一二街跑,準備跑到百老匯。我去了十分鐘,最多十五分鐘,可是等我回來,我發現波恩跟那個受傷的小子都消失了。路面唯有一灘血,漸漸凝固,他們兩個連影子都沒有。
我回家了。犯不著再等救護車,所以我回頭爬上山坡朝百老匯走往鬧區。我心中一片茫然,思緒無法連貫,等我打開公寓門鎖,我才發現我在啜泣,而且已經啜泣好幾分鐘了。幸好我的室友不在,省得我還得跟他說話,我回房間繼續哭。等眼淚收乾,我一把撕毀波恩的支票,將碎片裝入信封,第二天一大清早就郵寄給他。我沒有附上解釋。我確信明眼人一看就了解箇中含意,他會明白我跟他從此一刀兩斷,我也不想跟他那本污穢的雜誌有任何牽扯。
那天下午,《紐約時報》的晚報刊登了一則消息:十八歲的賽德瑞.威廉斯被棄屍在河濱公園,胸口和胃部有十二處刀傷。我毫不懷疑是波恩幹的。我一離開去叫救護車,他就把流血的威廉斯抬起來,扛進公園,做完他在馬路上做的事。河濱大道熙來攘往,竟然沒有人看見波恩帶著一個人過街,實在不可思議,可是根據報上的說法,調查的員警至今仍查不出蛛絲馬跡。
我是局內人,顯然有義務要打電話給當地的警察局,把威廉斯意圖打劫反遭波恩刺死的事說出來。我是到大學部學生活動中心一樓的小吃部「獅穴」喝咖啡時看見報紙的,喝完咖啡後我決定走回我在一○七街的公寓,從公寓打電話報警。我還沒有向任何人透露發生的事。我打過電話給在波啟普夕的姊姊,唯有對她我才準備吐實,可是她不在。等回到公寓,我先到大廳拿郵件,之後再等電梯上樓。我的信只有一封:沒有郵票,是寄信人親自送來的,信封上用粗黑的字體寫了我的名字,折了兩折,從窄窄的收信口塞進信箱。我搭電梯到九樓,在電梯裡拆信。什麼都別說,沃克。別忘了:我還留著刀,可不怕使用。
底下沒有簽名,不過也不需要。這是在恫嚇,可我親眼見過行動中的波恩,親眼目睹了他的殘暴,我很肯定再來一次他也不會遲疑。只要我敢出賣他,他就會追殺我。而要是我保持沉默,他就會放過我。我仍然沒放棄報警的計畫,但那天就這麼過去了,接著,更多的日子過去,我就是無法鼓起勇氣報警。畏懼逼得我緘默不語,然而事實卻是唯有緘默才能讓我不再與他有瓜葛,而我最看重的就是這一點:讓波恩從我的人生中徹底消失。
一場駭人的暴力事件將在亞當往後的人生掀起無可想像的巨變,亞當的世界就此崩塌。那年春天以後,到了很久很久以後,亞當才知道,他根本無法擺脫波恩,就如同他怎麼也無法擺脫那些傷痛的回憶……
那年春天,亞當結識了法國教授波恩,他們一見如故,波恩對亞當的才情深深讚許,決定跟亞當一起合作出版雜誌,然而亞當卻隱隱覺得波恩不太對勁。當亞當愛上波恩美麗的女友瑪歌,情況陷入混亂……
對我而言,如此重大的時期卻落得這般淒慘的結束,害我離開公寓時覺得傷心失落,甚至還有些憤怒。往後幾天,我一直在心中回味最後那番交談,越是分析,越看不出其中的道理。一方面,瑪歌在我臨去之前吐實,承認她很怕不會再見到我,由此可見她是想要繼續我倆的韻事的,但當我提議以後在我的公寓見面,她卻又猶豫不決,最後只說不可能。為什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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