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偉貞說:「黃碧雲調度筆下的鬥牛士、揚起、刺殺及Flamenco舞排、試、唸、停頓、轉身、擊掌。找出音調。其實我早知道,這樣一名小說家,不管沉默多久,都會繼續寫下去。」
他們都已經忘記我了,和那間107 號房間。
從酒店大堂進去,上樓梯,穿過長廊,轉進去,穿過小庭院,轉入走廊,再穿過另一個小庭園,這一個有噴泉,有小魔鬼淡藍瓷像,上樓梯,走廊盡處,再轉,這裡已經非常沉黑,白天都要開燈。那一個房間在角落的角落,他們上了鎖。
當初還很光亮,酒店開張的時候,葡國人還在澳門,男子穿一套早晨禮服來參加酒會,女子都露著肩背,執一把珠貝扇,戴粉紅翠綠羽毛的大草帽,不見臉孔,只見耳環和嘴唇。很熱,酒店的經理嘉比奧鼻子好尖,掛了一滴一滴的汗。
嘉比奧那年二十七歲,來到馬交奧已經,他說,我覺得已經一生了……
作者簡介:
黃碧雲
她的小說創作,長久以來教人願意追索與守候其作品。
得獎紀錄與出版作品--
第三屆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小說獎
第四屆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散文獎
第一屆香港藝術發展局文學新秀獎
第一屆馬來西亞花蹤文學獎小說首獎
聯合報、中國時報十大好書年度獎
1987年香港當代舞蹈團單人表演「一個女子的論述」
2000年香港讀書小劇場「媚行者」
2004年香港牛池灣文娛中心、台北牯嶺街小劇場「沉默‧暗啞」
多次入選台灣文學小說選集,出版作品每每成為新書金榜。
台北大田出版:
《七宗罪》、《突然我記起你的臉》、《烈女圖》(獲1999年中國時報開卷十大好書獎)、《媚行者》、《無愛紀》、《血卡門》、《後殖民誌》(獲2003年聯合報讀書人最佳書獎)、《沉默.暗啞.微小》。
章節試閱
他們都已經忘記我了,和那間107號房間。
從酒店大堂進去,上樓梯,穿過長廊,轉進去,穿過小庭院,轉入走廊,再穿過另一個小庭院,這一個有噴泉,有小魔鬼淡藍瓷像,上樓梯,走廊盡處,再轉,這裡已經非常沉黑,白天都要開燈。那一個房間在角落的角落,他們上了鎖。
當初還很光亮,酒店開張的時候,葡國人還在澳門,男子穿一套早晨禮服來參加酒會,女子都露著肩背,執一把珠貝扇,戴粉紅翠綠羽毛的大草帽,不見臉孔,只見耳環和嘴唇。很熱,酒店的經理嘉比奧鼻子好尖,掛了一滴一滴的汗。
嘉比奧那年二十七歲,來到馬交奧已經,他說,我覺得已經一生了。
到酒會的還有來自莫桑比克的加路斯•阿爾梅達上尉,來自印度的約西和他的情人小娜拉,結他手柏高,澳門所有葡國人都知道他彈結他,但從來沒有人聽過他彈,但他會說,我已經將卡多索的彌撒曲改編了做結他長笛二重奏,卡多索,巴洛克時代的風琴手,或,我在可暗巴又訂了一個新結他,可暗巴,流淚吉他之城,柏高老是拿著一個指甲銼銼他的手指甲,手指甲就是一個結他手的心,他說;嘉比奧就說,這樣你的心,拉來扯去,難道你不會痛嗎?嘉比奧舉起香檳杯,和柏高碰一碰,柏高幾乎流淚,以為嘉比奧最明白他,當他嘴唇碰到冰冷芳香的提子酒的時候,他發覺原來和嘉比奧同飲的是小娜拉,她手彎在約西的臂間,眼睛卻一直瞟著嘉比奧。小娜拉只有十六歲,是柏納度家族第三代兒子保羅和一個巴西跳舞女郎所生的私生女,娜拉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母親,連照片都沒有見過,但可以想像她有棕色眼睛,因為她父親的眼睛藍色,她卻黑髮棕眼,皮膚深黑。保羅從來沒有結過婚,因為他發覺,原來他喜歡,做女人也就是小娜拉的母親。小娜拉十二歲就開始離家出走,但澳門有多大,從路環到氹仔,小娜拉住了一家又一家,即是睡在一個男人又一個男人的床上,她從家裡提出一個小皮箱,她那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母親的遺物,她一生所有就是小皮箱那麼多,那些年她沒讀書也沒工作,皮箱裡面的衣服沒有多也沒有少,她臉龐還如玫瑰但因為行李箱的緣故,她總說,我萎謝的時候,時間停止,泥土濕潤的時候,請你記著我的眼淚,因為她喜愛字,所以就唱了,她不寫但有詩:蛆蟲還沒有降臨,聖女請祝福我永不復原的靈魂,但靈魂的本來是甚麼呢?約西會問,我也希望我知道靈魂,如果人還有靈魂的話,他的手從小娜拉的胸前撫弄停留,小娜拉嘩噢的一聲叫了出來,如果我只見到肉體,一個又一個,馬交女子瑪莉亞•約西,一個有中國名字叫做李優,一個藍綠眼睛但她不是葡國女,有時她叫奧嘉,有時她叫坦妮亞,有時叫葛洛薇,不停改變名字與眼睛顏色的女子,我怎能夠相信靈魂,約西站在庭園噴泉之前,將水潑到小娜拉身上去,賣香料的碧加度家族的第三代,但所有澳門的葡人都知道,他祖父是個殺人犯,放逐到果阿去,就這樣做起生意扮起望族來,祖母是個馬六甲女子棕色眼睛棕色皮膚,冬日森林的顏色,女人都不過是奴隸,約西•碧加度宣佈,加路殊•阿爾梅達上尉呵呵大笑,他喜歡所有讓人哭泣的笑話,他的假腳踩在駝背阿方索的腳背上,他其實想踩的是剛來的總督,中午十二時已經喝到無法睜開眼睛,白襯衣已經纏了黑邊,指甲發黑,七月天氣他脫下了蝴蝶領帶,又脫下了深灰禮服外套,加路殊跟嘉比奧說,你看他甚麼時候脫褲子,駝背阿方索呵呵大笑,比阿爾梅達上尉的笑足足慢了一分鐘,那隻沉重的假腳已經離開了他的腳背,但他一點也沒有感覺,痛也沒有感覺,不痛也沒有感覺,駝背阿方索,甚麼時候痛楚感覺已經離開了他,他從來沒有見過醫生,他痛恨中國醫生山草藥的氣味,他也痛恨葡國醫生,譬如東望洋山那個美些第斯醫生,見到他就叫他駝背阿方索,如果駝背就是我的一生,我已經背夠了,阿方索說,你知道我從來沒有照過鏡子,我的母親在摩拉,依窩拉的一條小村摩拉,她的眼睛已經盲了,她沒有見到我的駝背,她從來沒有摸過我,駝背阿方索說嘉比奧,一個陌生的地方就是天堂,他手裡有酒店房間所有的鎖匙,他知道鎖匙的秘密,每一齒紋的形狀與轉折,他執起一支說嘉比奧,還沒有開始就發青,這107號房間鑰匙,你知道這房間會發生甚麼,嘉比奧說,無論房間發生甚麼事情,不會超越一個房間可以發生的事情;最可怕的,發生了就成為事情本身,沒有甚麼可怕的了,費爾南多說,這樣一來,沒有甚麼事情是不可見的,連魔鬼都可以畫像,所有的咒詛都可以成為顏色,所以酒店裡所有房間的掛畫,酒店的二十個房間,有二十一幅畫,每一幅都是魔鬼目光裡的內灣風景,澳門為異地所包圍其實不過是一個監獄,費爾南多的第二十一幅畫,只有顏色已經無法見到景物,就像我的眼睛,費爾南多說,在這個世界已經無法找到停頓的地方了,嘉比奧叫提琴手加西雅,不如你拉帕格尼尼的隨想曲第二十四號,副題是「當你們背負所有的過去,我的昨夜還沒有開始」,加西雅將揚起琴弓,說,你看,天空缺了一角,要下雨了。
他們都已經忘記我了,和那間107號房間。 從酒店大堂進去,上樓梯,穿過長廊,轉進去,穿過小庭院,轉入走廊,再穿過另一個小庭院,這一個有噴泉,有小魔鬼淡藍瓷像,上樓梯,走廊盡處,再轉,這裡已經非常沉黑,白天都要開燈。那一個房間在角落的角落,他們上了鎖。 當初還很光亮,酒店開張的時候,葡國人還在澳門,男子穿一套早晨禮服來參加酒會,女子都露著肩背,執一把珠貝扇,戴粉紅翠綠羽毛的大草帽,不見臉孔,只見耳環和嘴唇。很熱,酒店的經理嘉比奧鼻子好尖,掛了一滴一滴的汗。 嘉比奧那年二十七歲,來到馬交奧已經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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