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一定有很多開關。
曾以為街頭巷尾就能遇見的人,如今四散各地。
而意外總是來得突然,真希望可以用輕鬆一點的方式重逢……
突如其來的一場大水,讓失聯已久、再平常人不過的小學同學們,宛若命定般又搭上了線:不喜歡人卻只對植物有好感的主角、從小就叛逆的Hank、有點神經質不得人緣的阿巧。家鄉曾位於山上小村的他們,看著電視新聞播報著一幕幕災區畫面,慘不忍睹又或者無從悲起。畢業後仍留村內的阿巧,是倖存的生還者。歷經浩劫與家破人亡而失憶的她,勾起了每個人心中童年的那一段回憶;畢業之際由於傳染疫情嚴重,沒有拍攝畢業紀念冊,也沒有正式的典禮,他們仍不以為意。曾以為街頭巷尾就能遇見的人,如今四散各地,連老師也下落不明。
為了填補阿巧的空白,他們試著根據自己的回憶去填補,才發現那段共同的記憶或許也如同被那一場大水也給沖散了,剩下的是零碎、模糊的對於彼此的記憶與瞭解。透過這場意外,重新搭上的彼此,他們決定要拾回那一段青春的過往以便重新瞭解自己。
作者簡介:
夏夏,高雄人,從事寫作、剪紙藝術以及各類型創作。
曾獲時報文學獎、「人間新人獎」。
著有小說《狗說》、《煮海》、《一千年動物園》。
詩集《小女兒》、《鬧彆扭》及《一五一時》詩選集、《氣味詩》詩選集。
戲劇編導作品【小森林馬戲團】、【煮海的人】
以及戲劇聽覺作品【契柯夫聽覺計畫】。
各界推薦
得獎紀錄:
※獲高雄市政府文化局書寫高雄出版獎助
名人推薦:
楊佳嫻/作家、劉芷妤/作家 乾杯推薦
得獎紀錄:※獲高雄市政府文化局書寫高雄出版獎助名人推薦:楊佳嫻/作家、劉芷妤/作家 乾杯推薦
章節試閱
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稍微搞懂自己是怎麼一回事。可能吧。
應該說,我是先弄清楚自己不是什麼樣的人,慢慢才發現也許是哪種樣子的人。說起來,大家在做的不都是如此而已。
從前的人費盡功夫,還白白搞死了好多人,才終於知道腳下的這顆星球到底身在宇宙中的何處,形狀是什麼樣子。至少目前為止,我們都認為算是「知道」這件事。如果有一天突然發現整件事根本就不是大家以為的那樣,也用不著感到太過意外。
有人把地球的一天比喻成人類的一天。
是這樣子說的,當我們早上從床上懶洋洋地爬起來,走進浴室隨便洗把臉、撒泡尿,可能再吃點油滋滋而且冷掉的早餐,接著隨意翻翻報紙,一不小心就渾渾噩噩混到了中午。對地球的一天來說,這時候也許剛剛開始長出一些綠色的東西。
大概要到晚上,甚至是半夜,一日將盡時,人類才終於誕生在地球上,到處東摸摸西看看。接著精彩的來了,人類只用了一天之中即將結束的最後幾秒鐘,就把地球好不容易長出來的東西搗得稀巴爛,然後玩完。
有些人大概不想面對這種荒謬的結局,寧可相信一些「故事」。好比說上帝。
對,上帝。據說祂用了六天創造一切。
第一天, 祂剛睡醒(故事都是睡飽之後才會發生的),四周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。於是祂說,喂,太暗了,把燈打開。
接著祂大大呼了一口氣,感到十分暢快,地球上於是產生了空氣,那時候是第二天。
接下來的幾天裡,祂忙著在土裡種東西,又發明了一堆大大小小會動的玩意兒,直到第六天才抓起泥巴捏成人。
第七天,祂覺得好睏,就回去睡覺了。
沒有人知道上帝的一天有多長,這些事都是我聽來的。
我個人偏好把地球的歷史比喻成一天的講法。畢竟我就是那種過一天算一天的人,不在乎有沒有明天。而且,睡到中午是個挺不賴的選擇,直接跳過很多可有可無的步驟。醒來後看到地球上已經一片生意盎然,心情應該頗愉悅。
至於晚上,我不太喜歡睡覺。晚上要做的事情太多了。況且晚上時人也比較少。
我不喜歡人,大部分的人。我喜歡植物,雖然老是記不得它們的名字,但倒不至於寄託太多不切實際的情感在這些綠綠的東西上,純粹是覺得看起來很舒服。至於要大費周章說出什麼關於愛護環境的大道理未免太多餘,還不如躺下來睡一覺。不過,看到有人動不動就想把一片綠地剷掉,不管要用來做甚麼,都令人相當火大。真搞不懂為什麼有人就是喜歡把事情搞得這麼麻煩,好端端的偏要惹事生非。
一般說來,大家對我的印象約莫是每次示威、遊行場合都能看見我的身影,穿著為了活動印製的T恤和洗得破爛的牛仔褲,鞋子髒髒舊舊的,像是從流浪漢身上扒下來換上似的,而且常常在隊伍最前面吶喊,或者乾脆跳到台上大聲呼喊口號,對著黑心建商、不要臉的官員咆哮,奮力揮動正義的旗幟。
「這樣子真的可以嗎?」這個問題,最近有時候會敲打著牆壁,發出靜默地警告。
唉,還不都是Hank害的!
已經有一段時間了,可能是一年多前吧,Hank沒有再打電話來。
在這之前,Hank每隔一段時間會打電話給我,而且一定是半夜的時候。真不知道這傢伙都什麼時候睡覺。
黑暗中響起的電話鈴聲,總讓我直覺地想到他。急促的電話鈴聲像鋒利的刀,跟Hank的眼神一樣銳利。因為是很安靜的深夜,有時候連他吞口水和粗糙的鼻息聲都聽得一清二楚。當然,多數時候,Hank一邊大口灌著啤酒,一邊含糊地發出聲音。反正就是說著一些跟工作有關的抱怨。一肚子不爽的爛事,只要配上冰啤酒,就可以大快人心地宣洩出來,即使是很冷的冬天也是如此。
也有過一兩次抱怨女孩子的事,不過這種時候為期不長,大概是由於我們都不太在意這方面的事,總讓女孩子覺得很生氣,沒多久就會氣呼呼地扔下不告而別。雖然不是值得驕傲的事,不過我們還挺能順其自然接受這種結果,久了以後,繼續變成更邋邋遢遢、粗枝大葉的男性。更慘的是,乍看之下讓人覺得色瞇瞇的那雙眼睛,其實只是一直不想看清現實,加上經常熬夜的結果。
我跟Hank就這樣偶爾在深夜談話,再不就直接約出來見面,一起坐在冷冷清清的中央公園裡發呆,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。
事實上,在這之前我們有好幾年沒聯絡了。直到發生那件事。
「鈴鈴鈴……」那是Hank第一通深夜的來電。
一開始我根本想不起來電話另一端的人是誰,即使他已經說了名字,還是壓根兒想不起來。這不能怪我,誰叫我們從國小畢業後就幾乎沒再見過面。只有一兩次,在路上瞥見。國中時的Hank好像整個人被摔在馬路上來回拖了幾次,原本圓圓的臉變得有稜有角,身上的毛髮也開始亂竄,那時候可能是剛放學,他看起總是來垂頭喪氣,相當疲倦。對他的印象就到此為止而已,也許後來曾遇過,可是想必也不認得了。反倒是這幾年再見到面時,坐了幾年辦公桌的Hank,身材有些微胖,臉型又重新變回原本圓潤的模樣,才沒這麼難認出來。
我不是會主動和大家保持聯絡的人,更不是從前在班上人緣好的傢伙,畢業後,很自然就和大家疏遠,甚至有一些刻意這麼做,所以直到後來才知道同學中大多數的人都離開小時候的村子,移居到大城市來工作。發生那件事的消息,Hank大概也是被通知的,只是沒料到他會想打電話給我。說起來也因為那件事,原本四散在各方的同學,才又重新聚在一起。
我已經很久沒回到村子。實在找不出任何理由回去,實質上或情感上都一樣。如果把那一部分從我的世界地圖上切下來也完全無所謂。雖然不會刻意下這種決心,但若要認真問起的話就是這種感覺。同學們現在正忙碌於什麼樣的工作,變成什麼樣子,這些都不在我的關心範圍之內。說過了,因為我不喜歡人。從國小時,就抱定這個主意,就算被討厭也沒關係。但是我很善於假裝隨和,因為是成績優異的好學生,要做起來並不難。
所以當Hank第一次打來告訴我發生那件事時,我花了一段時間才會意過來:我們的村子、國小同學、作夢般的災難。
特別是災難。明明就在電視新聞裡連續好幾天都是全國注目的焦點,我卻怎麼樣都沒辦法把報導畫面和村子連在一起。簡直就像記憶與現實也被那場風災扯斷了。
房屋倒塌的角度,橋被沖斷的樣子,一整段的道路遺失在大水中,村民的家當在污黃泥水中
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稍微搞懂自己是怎麼一回事。可能吧。
應該說,我是先弄清楚自己不是什麼樣的人,慢慢才發現也許是哪種樣子的人。說起來,大家在做的不都是如此而已。
從前的人費盡功夫,還白白搞死了好多人,才終於知道腳下的這顆星球到底身在宇宙中的何處,形狀是什麼樣子。至少目前為止,我們都認為算是「知道」這件事。如果有一天突然發現整件事根本就不是大家以為的那樣,也用不著感到太過意外。
有人把地球的一天比喻成人類的一天。
是這樣子說的,當我們早上從床上懶洋洋地爬起來,走進浴室隨便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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